永远的77(5)

也许是老了，或是心底里愈加闲散了，我更多的迷恋上了赏月。

月亮是迷人的，秋月尤其如此。

晚饭以后，金龟西坠，玉兔东升，端上一杯咖啡，坐在后院葡萄架下的deck上，月光如水，洒满大地，天空中明月高悬，在一片片淡淡的云彩烘托下，美轮美奂，据称今年的中秋月是最亮的，所谓“超级月亮”。也许吧，我相信科学，但是，对于我来说，秋夜之月，即或平常，亦是娇媚无比。

魁北克的秋夜天高气爽，没有了夏日的炎热，没有了春夜的缠绵，当然更没有冬夜的酷冷，清爽而怡人。在我们所居住的蒙特利尔郊外小岛上尤其如此，秋夜里微风习习，它带来的不仅仅是一丝丝扑面的清爽，还有那裹挟着来自于远处的农田和果园里在秋季所特有的成熟气息，它是一种混合着淡淡的清香和些许枯干味的综合，它来源于秋天里庄稼的成熟，果味的弥散，“瓜熟啼落”，以及片片落英所融合出的独特味道。

只是有些可惜，像许多大城市一样，在蒙特利尔downtown高楼大厦的“水泥森林”中，奔腾的车流所排出的尾气以及所卷起粉尘的混合，已经取代了，或者至少是冲淡了大自然秋天里原本所会有的味道，这也使得我们的“乡间”生活具有了这一份难得的“奢侈”。

秋天里，上苍好像高明的调酒师，汇集魁北克秋色中的万物精华，巧手调制出这千滋百味的香醇“鸡尾酒”，在这深秋的夜晚，只要深深地吸上一口，纵想不醉也难。

月光是柔和的，它绝不像白昼间烈日那般刺眼，那般亮丽夺目，它只提供了能展示万物轮廓所需的光亮，而又抹去了看清楚其细节的可能，从而使得目之所及的万物缺失了工笔画般的细致，更像是一幅写意画的浓墨重彩，而将对细节的追求留给了你无限的想象空间，如果你愿意的话，可以尽情的依你的所思所想，在月光提供的轮廓下，随意填充上你所构思的万千个细节。

月光是简单地，如果你还没有机会体味到简单即是美，那么，请你秋夜赏月吧。它不像太阳那般彰显万物的五颜六色，转而成了黑白两色，仅有了明淡的区别。秋月无疑是一位杰出的哲学大师，它知道“五色令人目盲”的道理，因而举重若轻，删繁就简，去除了过多色彩所能导致的眼花缭乱，呈现给人们面前的是一个浓妆淡抹总相宜的黑白水墨画卷。月光下，原本各色花草不再争奇斗艳，恢复了原本的淡泊宁静。从而使人内心可能的浮躁归于平淡，马上心平似水，顿感万籁俱静。

月亮的移动是缓慢的，从容的，它像一位雍容的少妇，“笑不露齿，行不露步”。如果你只是仰望天空，几乎是难以察觉月亮的位置变化，而只有在放平了自己的头颅，环视周围的一草一物，以它们作为参照，细细的用心去感受，才能发现。倘若你肯稍稍低下头，便会看到自己那不断被拉长了的影子，宛如月光的代言人，向你述说着时光的流逝。

原以为秋夜是寂静的，但真的坐久了，方才感到这月光下的脉动。不时的，“叭” 的一声，那是架上已枯黄的葡萄叶片，告别了母体的枝条，去奔向大地时的声响。如在白日里，你是绝对不会有机会感知到它的响动。它打在架下Deck的木板上，声音中有一丝空灵；如果先掉在架下餐桌的玻璃板上，将会因高度的关系， 声响的强度会降低，却更清脆几分，而且随风一吹，会再次掉在deck上，于是，就有了又一次更柔和的声响，然后，它就会和早先落下的“伙伴”一起，随着微微秋风而翻滚，而舞动，它们跳跃着，一步一步地，离开这人工搭制的“舞台”，欢快地奔向并融入大地的怀抱。显然它们知道，哪儿才是它们最终的归宿。这时，你如果随声回望，就会发现更多的落叶轻盈的飞入草坪，了无声息，那般的洒脱，那般的无牵无挂。。。。。

不时间，远处传来轻轻的“唧唧”“吱吱”的虫鸣。是蟋蟀？是秋蝉？声音忽高忽低，时隐时现，但却此起彼伏，如泣如诉。又像是一场大合唱，抑或是“歌咏比赛”般“抑扬顿挫”，在这秋夜里，明月下。。。。。

我知道，在科学上，一定会有它的解释，要不是联系到激素水平，或者是有关于生长周期。。。。。在文学上，更多的将它视之为深秋的“哀鸣”，好像是严冬到来之前的“悲歌”。。。。可是谁知道呢？这不会是人以己之心所做的揣度和臆想吗？

我们人类似乎总是容易以高傲的心态去看待虫蚁等它类生命，所谓“朝菌不知晦朔，蟪蛄不知春秋”。认为朝生暮死的菌类不知道一个月的时光，夏生秋死的寒蝉不知道一年的岁月。然而，用宇宙的眼光观照生命的长短，我们人又与朝菌，蟪蛄何异？我看虫蚁多渺小，料天公看我应如是。

月光如水。对面空旷的高尔夫球场周围的片片树林在月光下如粉似黛。一辆汽车沿着“森林大道”开来，发动机的声音在这秋天的夜晚如石投水，搅动了原本的寂静，带起阵阵涟漪，红色的尾灯随着弯道的不断变换而不时的“闪烁”，在洁白的月光中，好像莽原上跳动着的火星。随着车子的远去，一切又都恢复了秋夜的宁静。

蒙特利尔的秋月真是迷人那。。。。